来源:星辰影院人气:42更新:2023-03-17 09:58:11
看姜文的电影就像是用5秒钟干了一瓶二锅头。
炸了。
所有的人的心都跟着他突突突突突突的枪声。
飞了。
这个7月里,万众瞩目的电影终于来了!
《邪不压正》
豆瓣评分从8分一路跌倒了7·2,骂它的人说姜文崩坏了,喜欢它的人说姜文还是那么有劲。
看完电影的杉姐,只想说一句,感谢姜文,除了他,国内导演没有第二个人能给我们看这样的电影。
屋顶裸奔、给小脚女人放大脚、天上掉钱、给贵妇屁股盖戳。
姜文又一次把他脑海里最癫狂的交响曲呈现在了大银幕上了。
从字幕出现的那一刻起,你就知道这妥妥的是盖上姜文戳的电影,没跑。
姜文把一个武侠故事拍成了《杀死比尔》,拍成了《卧虎藏龙》,《拍成了《迷魂记》,拍成了《王子复仇记》。
《邪不压正》是姜文的英雄世界、是姜文的快意恩仇、是姜文的梦里温柔。
此刻,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关于本片的一负评,我只是大声说出我自己的感受:
两个字:
好看!
一个字:
爽!
故事改编自张艾嘉叔叔张北海的小说《侠隐》,他怀念老北京,但身处的时代又无法回到原原本本的北京,虽然张北海先生说最适合改变自己这部作品的导演应该是胡金铨。
但放眼望去,中国大半个电影圈子,能把一个“传统和现代、市井和江湖、最中国的和最西洋、最平常和最传奇融为一炉、杂糅共处的北平”拍出神的,只有姜文。
六部电影,每一部都是如此:故事老道,余味风流,长袍棉布衫里自有一番西式风情、说着糙话的痞子也是有情有义的体面人。
《侠隐》的重点是侠在现代化社会中的隐退,而姜文只用了《侠隐》这个故事的基本框架和人物关系,他直接提取了《侠隐》里的精髓——邪不压正。
从《动物凶猛》开始,姜文就从不是一个执着还原小说的人,《邪不压正》又是一次对原著的离经叛道。
故事发生在民国,七七事变前夕。
十三岁那年,李天然(彭于晏饰)亲眼目睹了师兄朱潜龙(廖凡饰)和日本人根本一郎(泽田谦也饰)因为鸦片杀死了师傅全家。
李天然死里逃生,被美国人亨得乐医生送到美国学医,并接受了特训,武功了得、枪法奇准、还有一身飞檐走壁、房顶跑酷的绝技。
十五年后,李天然接受任务秘密回国。
此次回国除了执行任务,他还想要为师父一家人复仇。
昔日的仇人朱潜龙已经是北平警察局局长、根本一郎也登上高位。
局势复杂,复仇之路寸步难行。
等待复仇的日子里,他遇到了两个女人。
70岁的唐凤仪,每周来他所在的医院里打不老针,他是仇人的女人,却让人欲罢不能。
还有,执着把小脚放大的北平第一裁缝关巧红,她那么特别,特别到可以和他一起上房。
当大战爆发,这场复仇之战也来的酣畅淋漓。
影片中最大的看点有两处。
看点一:一身肌肉酷似李小龙的彭于晏,有人说张北海喜欢李小龙,所以姜文让彭于晏变成了李小龙。
看点二:女人。
姜文是直男癌患者,他的电影里全是手枪。但他又从不肯放弃女人的戏,而且在他的眼里,女人是神一样的存在。
姜文说自己读书读的早,周围都是大姐姐,所以从小他就对熟女有特别的“觊觎”,他喜欢的女性从不是清纯型的,刘晓庆是年长的姐姐周韵是年幼的姐姐。
在姜文的记忆里,女老师背着身子在黑板写字的时候,若隐若现的内衣带子是最能挑起他那个点来的。
陈冲也说过,姜文,他真的很有感觉,裙摆的长度,透明的纽扣,他都记得。
宁静粗壮的小腿、陈冲湿漉漉的头发、刘嘉玲的胸部、舒淇的大长腿、还有许晴风骚的屁股都是他欲念的投射,是直接让男人产生生理欲望的女性躯体。
从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《让太阳照常升起》《让子弹飞》《一步之遥》到《邪不压正》,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电影中的女性越来越骚,姜越老越辣。
这次到了许晴这里,真的是骚到了骨子里,大开叉的旗袍跪在医院的床上,
她趴在床上“说干就干”的样子居然是姜文想出来的。
姜文甚至教许晴利用言语间的呼吸来勾引人,许晴说我在生活中完全不是这样的女生,如果不是姜文找我,我不会来。
他的每一部戏中都有这样一朵代表欲望的红玫瑰。
当然,也少不了给男人带来念想的白玫瑰。
她是站在屋顶上用温州话念着“白云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”的疯妈。
她是拿着枪一手对准敌人,一手对准自己的花大姐。
她是能唱歌剧、能拍电影的武六。
她是把小脚放大、永远都能找到他的京城第一女裁缝。
这朵白玫瑰,在姜文的戏中捂得严严实实,却能让男主角日思夜念。
周韵饰演的角色从来都是外表成熟,眼神天真;有勇有谋,敢破敢立。
她是能在灵魂上与他完全匹配的那个女人,能把老婆拍成女神的只有姜文。
影片中的人物以房檐为界,层次分明。
李天然喜欢房顶跑酷,砖瓦在他的脚下像是波浪,他像是驰骋在浪花间的
大鱼,这里是他和巧红的天地,是整部戏中最浪漫、最干净的地方。
而房檐之下, 是一个机关算尽、充满了阴谋和暴力的地方。
《一步之遥》口碑两极分化严重,姜文说我再也不干这种包饺子喂猪的事情了。
等到拍《邪不压正》的时候,他又划拉着小算盘,明明白白的呛了影评人,影评人史航在电影中演了一个著名影评人,但这个影评人每篇影评只有五个字,第六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,最后还被姜文叉双刀跪着死去。
像孩子一样记仇,在电影中夹枪带棒把人都骂了,可让人拍案叫绝。
关于讲故事,有两个姜文,一个是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那样流畅激爽的姜文,一个是《一步之遥》这样的让观众绝望闷的故事。
其实,如果你读懂了第二个姜文,你会发现他才是讲故事的天才,他给你的不是一个垫实铺稳按时间推演的故事,他是要让故事发酵,让看懂的人的情绪在发酵中爆炸。
故事都在隐与露之间撩拨、摩擦、暧昧、周旋。
敌人一般是藏在暗处,张北平的小说中,朱潜龙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。
可是到了电影里,李天然回国的当天晚上就见到了仇人朱潜龙,自此之后,仇人几乎天天都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晃,天天晃都没杀了他,他在等什么?他在等你的情绪到位。
李天然不再是生性沉稳的大局掌门人,他爱屋顶跑酷、爱给贵妇屁股盖戳、动不动就脱衣服露肉让人羞涩到无法直视。他走了一个爸爸,又来了一个新爸爸,何时复仇、何时大开杀戒,他说了不算。
一身武艺却成了一盘棋中的一颗棋子。
说白喽,这里的每个人都压着那么一股子劲。
从八年前的《让子弹飞》之后,姜文电影中经常有一个词讲究。
细细审视《邪不压正》中的每个角色,每一个人都是既讲究、又体面的。
姜文饰演的神秘人蓝先生,第一场戏穿着破旧的棉袄棉裤去买醋,你以为人家是房客,可人家偏偏是租房的。
为了那点儿醋,包一顿饺子,讲究;
李天然有两个仇人,一个是朱潜龙,一个是日本人根本,他可以先杀一个再杀一个,但他就是不乐意。
他要一起杀,这样才是最解气的复仇方式,讲究;
唐凤仪这个角色,风骚魅惑,眉眼举止之间都是轻浮女子的样子,他能随便给男人留名片、能瞬间求饶,但她也无惧生死。
唐凤仪同时具有女人的风情和视死如归的风骨。
最后一跳两命的设计,也是讲究。
其实,最讲究的就是姜文,他让那么多人翻山越岭到北京古北水镇长城剧场,等天时、等地利、等人和,去看一场露天电影。
日记里能写真心话吗?
不能!
写真心话的那叫啥?
下贱。
电影中这样经典的台词太多了,一个桌子吃饭的人,居心叵测、话里有话,他的编剧说,给姜文写剧本工作量远大于其他。一场对话戏能反复写7万字。
很多人说《邪不压正》的故事没有《让子弹飞》精彩,其实在杉姐看来,姜文这样的天才要讲一个让大家激动的故事太容易了,他更想给我们传达的是故事的里子,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,好比正气与邪气。
好比李天然的爸爸。
没有人告诉我们他真正的爸爸是谁。
美国爸爸死了,又来了一位中国爸爸。
谁是我爸爸呢?
无解。
我到底为谁而复仇呢?为了正义吗?
无解。
在那样一个动荡的年代,一个特殊的时局里,姜文看到的不是对与错,而是无解。
因为这就是生活,C'est la vie。
(电影烂番茄编辑部:杉姐)
多年之后,香川照之仍对在中国拍《鬼子来了》那四个多月心有余悸,其中一大半的原因要“归罪”于导仔薯演姜文,严酷的训练和没谱的拍摄进度让他每天在剧组过得提心吊胆。
回国后,香川出版了自己在中国的拍摄日记,里面不乏“我要和姜文大吵一架”这样的话,后来他的前辈中井贵一拍完《天地英雄》也气得不行,同样出了本日记“痛斥”姜文的霸道,“不知他究竟是冷静还是自以为是,对人总是一派长官对待下属的感觉。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的话,肯定会成为一种癖好。”
鬼子
为什么要拍《鬼子来了》,姜文自己也说不清楚,可能是因为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之后,观众已经把他当大导演了。
那年在《有话好好说》衡戚枣的首映式上,姜文捧着花正美呢,突然过来个小伙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裳。“姜文,你这算干嘛呐?咱拍完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怎么就不干点儿正经事?!”姜文说我这演戏不正经嘛?旁边的制片人乐了,说你琢磨个故事吧, 人家那意思是你得当导演了 。
看上了尤凤伟的小说《生存》后,姜文带着几个编剧改了大半年,前半部分基本还是小说的路子,后半截就按姜文的路子来了,他也渐渐找到了自己为啥要拍《鬼子来了》的理由。
姜文从小就爱看打仗片,能把《平原游击队》《南征北战》的台词背下来。拍电影之后重看这些老片,他发现了其中较少被人提起的亮点,比如《地道战》开头鬼子扫荡,八路军带着老百姓转移的大场面调度很漂亮,《小兵张嘎》的运动镜头很巧妙,《英雄儿女》的音乐衔接让好多MTV相形见绌。
但他心里也清楚,这些电影不符合自己的艺术标准,他想重现老电影里四十年代人的那种状态,然后讲一个更接近于 历史 真实的故事。在这个故事里,中国农村不再“全民皆兵”,日本兵也不再是脸谱化的“八格牙路”。
主题定了,找到“鬼子”就是关键,看了大量抗战资料和日本人拍的纪录片后,姜文心里有了花屋小三郎的具体形象:个头不高、年龄不大、长相难看、气质不是农民就是渔民的日本人。 他觉得抗战老片里中国人扮演的山田、松井实在是太美化他们了。
为了找到合适的人选,姜文去了好几趟日本,有回他到军服店想买一套当年的日本军装,老板看他是中国人,就随便拿了一套仿制的糊弄。姜文让翻译把版型和尺寸错误一说,老板一边赔不是一边把库存的真货拿了出来,他哪里知道,想在电影里完全还原真实的姜文连兜裆布的宽窄都研究过了。
1998年6月,在日本当地演艺公司的协助下,35岁的姜文见到了33岁的香川照之,他对香川的形象很满意,简直就是从他脑子里走出来的。香川看过《红高粱》,他觉得姜文的样子比电影里爽朗得多,但在细金丝边眼镜后面藏着的,是一双既讨人喜欢又冷冰严峻的目光。
读完剧本,香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想到自己可能出演里面的角色时,他仿佛闻到了军服、大刀和驴子的气味儿,迫不及待地问姜文:“什么时候开拍?”姜文说先得军训,然后从8月底一直干到年底。
想到片酬的香川沉默了,他后悔刚才表现得太兴奋,“如果我接受邀请,月薪肯定比日本刚毕业的大学生还低”。咐拆在那之后的一天,他收到了姜文正式的邀请,犹豫之情竟然一扫而光。
1998年8月12日下午,香川和另外四个日本演员抵达北京,其中有扮演陆军小队长酒冢的泽田谦也。上了面包车,一行人被拉到北京西北角的一栋六层公寓楼。晚上,姜文和剧组的主要人员为他们设宴接风,这也是中日两国演员的第一次见面会。
在现场充当翻译的,是影片里汉奸翻译官董汉臣的扮演者袁丁,他是长春人,87年到日本留学,从扛器材干到了NHK电视台的导演,形象上完全符合姜文的想象,“东北口音,日语地道,满嘴跑火车,身材跟我一样大块头”。
袁丁用地道的东北话和东京话拉近了两边的距离,姜文借着酒劲儿宣布, “大家都要好好地学法语,我们这部电影一定会去戛纳,而且还能得奖。”
香川在书里写道:“夹着并不太好吃的中国菜,我选择信姜文一回,那时我还没感觉到他是个怪物。”
军训
《鬼子来了》出镜了一百多个日本兵,其中日本人不到二十个,除了香川他们五个是专业演员,其余都是留学生,把这些留学生聚到一起的是有大哥范儿的泽田谦也。他出身武行,在香港动作片《霹雳火》里和成龙交过手,讨厌军人的泽田被姜文几封真诚的信打动,最终同意出演日军小队长。
中方演员这边也有很多是业余的,演六旺的是制片人李丛喜,演四表姐夫的是编剧史建全,演国军行刑队长的是另一个编剧述平。这么多列在剧本第一页的配角都由非职业演员出演,香川觉得心里没底,但他感觉姜文倒是毫不在意。
到北京的头三天,香川他们被安排反复观看五十年代的战争电影《真空地带》和战时纪录片《南京》,还要学唱电影里的插曲《露营之歌》。姜文习惯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跟他们谈电影的事,双方的矛盾在剧本里日本兵突然挥刀屠村那一幕爆发了。
香川说这个情节太突兀,他们几个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,姜文没发火也没让步。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战后出生的,对他们爷爷辈的侵略战争毫无体验,又刚从和平的日本飞过来,还没被逼到那个份儿上,等军训完拉到河北就能进入角色了。
8月15日,日本无条件投降纪念日,香川他们坐上面包车一路向东,目的地是京郊密云某武警训练基地,香川说这一周军训给他留下了前所未有的印象,让没经历过战争的他了解了过去的一切。
看到演员的作息时间表,也唤起了我学生时代的军训记忆。
5:30起床
5:40-7:00早训练,五公里徒步走,最后冲刺
7:00-7:30洗漱
7:30早饭
8:00-10:00队列训练
10:00-11:30格斗训练
12:00午饭
13:00-14:40午睡
15:00-18:10战术动作训练(匍匐前进、翻越障碍)
18:30晚饭
19:40-21:30观看录像资料、战史书籍
21:30就寝
姜文看了他们的黑白照片爱不释手,马上把买来的彩色胶片都退了,全片改成用黑白胶片拍,以至开拍日期都延后了。姜文对穿着军装的泽田说:“从今天开始,你就是小队长,他们的吃喝拉撒睡都由你管!”
当天晚上,香川他们观看了诺门坎战役的纪录片,军营的气氛果然不同,大家唱《露营之歌》的声音比前两天高昂多了。
夜里,香川被袁丁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,第二天一大早,袁丁反倒恶人先告状地跟他说:“香川,你真是个爱想事儿的人,大半夜又是大笑又是叹气的,真烦人。”
打呼噜还能忍受,袁丁把香川老婆给他带的洗衣皂用完后放在公共洗手间就忍不了了。面对暴怒的香川,袁丁的回答让他目瞪口呆:“香川,反正别的日本人是要回去的,到时候就剩咱们俩,你离不开我,要不谁给你翻译,所以你还是悠着点儿为好。”
事后证明,袁丁说的没错,香川照之确实是剧组里待到最后的日本人。
早上八点,训练正式开始,袁丁借口要给NHK拍训练的纪录片,跑了,一旁的日本人都鄙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20岁出头的教官发出命令,“注意,先立正三十分钟”。从那刻起,“立正”两个字成了香川他们的噩梦,站到五分钟的时候,香川的身体就发出警报了,只能靠着不断从一默数到一百苦撑着。
小队长泽田一个人站在前边,眼睛一直盯着某个点都没眨过。那天一共练了五次“立正三十分钟”,最后一次是“立正一个小时”。
想当年我站军姿快坚持不住的时候,脑海会闪过无数英雄人物,香川下意识想到的精神寄托是天皇,他在心里宣誓:“天皇陛下、皇后陛下,无论遇到什么,我也要把今天的立正进行到底!”
“好了,最后十五分钟。”泽田小声对香川说,两个人惺惺相惜地用眼神鼓劲儿。解脱的时刻终于到了,小队长泽田对着自己的队员喊道:“大家都很努力,训练结束。”
这天夜里,纵然有袁丁的呼噜声陪床,香川还是睡得像一摊烂泥,实在太累了。午夜12点,一片鼾声的宿舍响起剧组的声音:“请大家起床,现在我们要临时转移。”日本演员们半梦半醒地抗议,“别耍我们了。”
上铺懂中国话的留学生告诉香川,白天他们练立正的时候有部队领导来基地视察,看到这帮穿着日本军服的日本人口号喊得比武警还响,立马就急了, “哪来的鬼子,给我滚蛋!”
没办法,大家只好摸黑收拾行李,连去哪儿都不知道就被塞进了一辆像是快报废的大轿子车,连夜转移。半夜2点,他们到了一处新的军训基地,香川一下车就要求不跟袁丁住一个屋,得到同意后马上扔下行李钻进被窝,一夜无话。
泽田把半夜被叫起来的怒火都发泄在了随后的训练里,他赌气似地跟中国军人比赛跑圈儿,跑到连午觉都睡不着的过劳状态,一到晚上就叼着烟捧着本《陆军士兵日记》。
没完没了的扛枪和立正让香川觉得自己变成了“皇军”,后来竟然还对立正上了瘾,晚上看战争片也越来越有感觉,甚至主动给小队长晾衣服,在他心里拍不拍电影已经无所谓了,最大的念头是绝对不能输。
蔚县
在日本演员练立正的时候,中方演员也在河北农村体验生活。扮演鱼儿的姜宏波整天跟农村大妈下地干活儿,学会了纺线、做饭、杀鸡、喂猪等普通农妇从早到晚的活计。
扮演七爷的反派老戏骨陈述住到老乡家里学说唐山方言,祖籍浙江长在上海的陈老下了狠功夫,没几天就能用半生不熟的唐山话跟乡亲们聊天了。78岁的陈老在剧组虎虎生风,唱洋歌喝洋酒,那双“我一手一个掐吧死俩,刨坑埋了”的粗壮胳膊做个引体向上毫不费力。
第二天一大早剧组就上路了,经过六个小时的颠簸,到达了第一个外景拍摄地——河北蔚县。
外景地还原了当年日本兵驻扎过的寺院、营房、炮楼和周边的街道,看到实景的香川预感到这里将诞生了不起的镜头,也产生了“ 没准儿真会在戛纳得奖所以要好好学外语 ”的念头。
上午到实地踩完点儿,姜文还是没说开拍的具体日期,下午请扮演“一刀刘”的陈强(陈佩斯父亲)给日本演员讲战争中的体验,香川他们戏称陈老爷子是中国的森繁久弥,日本的一位国宝级喜剧演员。
晚上,姜文又拉着香川聊剧本,还要夜里去试拍,因为摄影想试试黑白胶片的效果。
这一通没谱儿的安排又让香川在睡前拿出日记本,写下“我下定决心,得对姜文发一次火”的话,遗憾的是,决心虽然下了很多次,火却一直没发出来。
一百多个中国人唱完《义勇军进行曲》,十五个日本人开始唱《君之代》。后来拍日本军人和中国农民在村宴上轮流唱歌那场戏的时候,香川又想起了这次聚餐,那晚大家喝了很多烈酒,在昏暗的食堂一直喧闹到深夜。
8月31日,日本演员的戏份正式开拍,姜文把他们都叫到香川的屋里对词。拍小队长泽田向吴大维扮演的国军军官投降的那场戏时,香川真切感受到了战败时日本人的沉重心情。一连两天,军训时积蓄的高傲就被各种向中国人低头的镜头耗光了, 期间有个日本留学生说了句“八嘎”的口头语,惹得剧组的一个大哥向他拔出了刀。
香川开拍的第一场戏是影片结尾的高潮,花屋小三郎砍头处决姜文扮演的农民马大三。这场戏分量很重,剧组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做准备,现场来了大量群众演员,乡亲们被安排站在行刑会场旁边的高坡上“看热闹”。
姜文嘱咐香川,“砍头的动作要像打高尔夫挥杆那样”,实拍的时候,旁边的人用英文提醒香川开拍,“先生,动作”,香川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,砍下了马大三的头。姜文对这场戏挺满意,其他人也给他鼓了掌。
过了一天,姜文又决定给这场戏加个镜头,“蚂蚁在他脖子上爬,香川在挥刀前把蚂蚁弹走”。剧组的人抓了好多蚂蚁,为了不让它们乱爬,先在瓶子里闷个半死,再挑一只放到姜文脖子上。
香川此前想不明白《鬼子来了》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,拍完这场戏之后,他有点明白了,姜文用一只蚂蚁把日本人的懦弱和凶残表现得淋漓尽致,这个镜头的威力会像点燃的爆竹,在观众心里炸响。
麻袋
因为剧情需要,香川和袁丁都被装进了麻袋,往片场一扔就是一整天,香川老怕别人把他给忘了。这时候,他突然感到了袁丁的好,幸亏身边有这么个陪他说日语的人,要不然他得在麻袋里憋死。
香川问袁丁,你为啥逃避军训,袁丁理直气壮地说:“练立正是导演为了让你们战胜自己,我到日本打拼了十年已经战胜自己了,所以就不用练了。”香川又被他气着了,“强词夺理!那你干嘛不多站两个小时,让我们这帮不成熟的日本人看看,你是怎么战胜自己的!”
聊到那块被用掉的肥皂时,袁丁表示了自己的“歉意”,“在我们这儿,烟酒肥皂什么的,都是大家共用的,我不知道那是包含爱情的肥皂,对不起了。”
香川没空再纠结肥皂,更大的考验来了,那天要拍返回连队的花屋被战友们痛殴的戏,姜文嫌画面的张力不够,跟泽田说你也来一块儿打,香川心里一惊, 他听说泽田在香港拍戏时打晕过成龙。
实拍的时候,泽田手下留情了,打得最狠的反倒是几个留学生,他们下手不知道轻重,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香川三十多下,拍到一半血就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,姜文过来抱着他用日语说,“这条太好了”。
光流血还不够,拍花屋和董汉臣闹翻互殴那场戏时,为了酝酿感情,姜文让香川面对墙壁坐下蹲禁闭,刚过了五分钟,他就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,之后和袁丁打得特别投入,把压抑已久的感情都宣泄出来了。
一天晚上,日本演艺公司的负责人来探班,又赶上给电影创作音乐的摇滚教父崔健也来了,姜文招呼大家吃涮肉,远道而来的客人给剧组带了鱼子酱,爱吃辣的姜文在上面洒了好多辣椒粉,主食都没吃就把一大盆鱼子酱吃光了,给香川看得一愣一愣的。
夏去秋来,香川收到了妻子托人寄来的冬装,但他十分担心剧组能否在12月底关机,因为拍摄进度太没谱了,有时候早上五点半起床出发,到了片场却看到姜文带着剧组踢足球,然后骑上马就没了人影儿。香川问今天拍哪一段,助理导演指着远处的山头,“太阳照到那儿,我就开机”。他刚要发火,姜文“啪嗒、啪嗒”骑着马又回来了,说“我们先拍一段怎么样?”
蔚县的拍摄比计划延长了一个月,剧组移师潘家口水库后开始赶拍日本演员的戏份。身边的日本人越来越少,孤独的香川完全进入了角色,群演的农民老是出错让他烦得不行,以至对屠村那场戏都不再抵触了,满脑子想的就是“要杀,绝对要杀。”
没过几天,香川因为胃穿孔被送到了医院,他躺在苍蝇乱飞的床上疼得打滚儿,“哀求”医生给他打止痛针而不得,发出了“我和这个国家的人,一生都无法妥协了”的叹息。
12月中旬,完成拍摄的香川登上了回国的飞机,饱受导演摧残的他在日记里写道: 如果姜文再向我发出一起拍电影的邀请,我一定还会去中国。
戛纳
2000年5月,姜文如约把《鬼子来了》带到了戛纳。那年华语电影在法国大放异彩,杨德昌的《一一》拿了最佳导演,梁朝伟凭借《花样年华》捧得影帝,《鬼子来了》荣获评审团大奖。
香川他们几个月的“地狱”经历都化作了红毯上甜美的微笑,有个20岁的外国观众看完电影紧紧抱住他,说“太感动了”,香川也挺感动,他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,无论是军训、麻袋还是那场拍了一百多遍的“大哥大嫂过年好”。
姜文说《鬼子来了》是他的“前世”,他跟电影里那些四十年代的角色,比如四表姐夫、五舅姥爷甚至日本兵花屋都有共同语言,他想探讨我们两国哪儿出了问题,下面剧照里用刺刀捅人的演员是个柔弱的留学生,平时在剧组常被人夸可爱,姜文说要不是战争,你想象不到他会杀人。
但是,当年却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他的电影到底说了什么。
戛纳归来后,《鬼子来了》收到了二十条审查修改意见,姜文“希望国内大范围公映”的愿望至今也没有实现,有人写了一篇《姜文,请不要往酒里撒尿》的文章,恳求姜文张艺谋们不要再拍抹黑民族尊严的电影。
2002年,《鬼子来了》在日本公映,六成的观众打了五星,有人把它和黑泽明的《七武士》并列,有人说每个日本人都应该看看,右翼人士的看法是“即使可以理解,也不能同意”。
评论家佐藤忠男或许说出了导演的心里话,“姜文用割自己的肉,以断敌人之骨的办法揭露了日本军人的恶,让走出电影院的日本观众,半天都说不出话来。”
20年了,马大三那颗被砍下的头还在朝天笑着。
部分参考资料:
[1]《中国魅录——<鬼子来了>摄影日记》,香川照之
[2]《我与老电影》,姜文
[3]《我对日本人不感兴趣——姜文与<鬼子来了>》,冯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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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叉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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